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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9年12月23日 星期一

那段還未萌芽的感情~20



         20 


  在一片純白的走廊內,彼方雙手交握,面色凝重的盯著地板,詩織站在他面前,俯視著對自己低下頭的他。
  那就常人而言,是不可能的意見、不可能的想法,但是知道了這一切的他,一定會這麼選擇。

  她知道的,所以她才不願意讓他,知道這一切。

  「彼方……認真的嗎?」
  「……嗯。」
  「你知道這麼做的結果嗎?」
  「……嗯。」
  「那麼……你也知道,我為什麼不告訴你真相了嗎?」
  「……嗯。」
  「那麼……
  「詩織。」那是,如死灰的聲音,「我知道,但是……不要……

  那是,宛如要咳出血來一樣的聲音。
  ── 不要替換掉飛鷹的身體 ──

  那是,自己所看見的她。
  那是,她讓自己看見的她。
  即使外表是一樣的,他依然不願意替換。

  或許過去飛鷹身體的部件早就有更換過了吧?
  或許自己這麼做,只是為了自己的偽善而已吧?
  但是,彼方就是不願意這麼做。

  「……從你知道這件事情後,你就一直在避免艦娘受傷。即使你原本的指揮風格就是不讓任何艦娘死亡,但是連續幾個月都讓艦娘壓抑在能夠不替換部件、甚至不使用高速修復材的傷勢,這已經是異常了。」
  「……所以呢?」
  「如果因為這樣,被發現你已經知道海軍的秘密,你要怎麼辦?」
  「……
  「如果因為你堅持拯救飛鷹,導致你被處分,你的艦娘也無一倖免,你還是要這樣選擇嗎?」
  「我……

  那是,早已決定好的答案,
  第一次見面就全然信任自己的少女、
  在自己懷抱裡哭泣的少女、
  呼喊著自己的名字的少女、
  拯救了自己的少女、
  委身於自己的少女、
  即使汙穢、還是潔白的少女、
  憎恨著自己的少女、
  將最重要的人託付給自己的少女、
  寡言而認真的少女、
  總是黏著自己的少女、
  背負著妹妹的死而活下去的少女、
  心口不一的少女、
  嬌小而一直等待著自己的少女、
  還有那,自己沒有保護住的少女。
  答案,早就決定好了。
  「這次我一定會……保護所有人。」

  「……」像是放棄一樣,詩織放鬆了一直緊繃著的肩膀,「我知道了。但是最低限度的人工皮膚、肌肉還有高速修復材我還是會使用。就算不去替換部件,受損太過嚴重的部分還是必須用這些去修補,高速修復材也還是個有效的恢復、麻醉、接合劑,這樣子……沒問題吧?」
  「嗯,交給妳判斷。」
  「還有……能夠恢復什麼程度,我不能保證。搞不好上面看到呈交上去的報告書,飛鷹就會立即被處分掉,這樣子也沒關係嗎?」
  「……」彼方只是無言的,點了點頭。

  抱歉,飛鷹。妳現在一定很痛苦吧?
  明明使用了高速修復就能讓妳快速的回復到原本的樣子,可是我、已經知道真相的我卻不能這麼做。

  對不起。
  對不起。
  對不起。

  但是,這是妳任性的提督的命令。
  但是,這是妳任性的提督的請求。
  
  飛鷹,妳一定要醒過來。

  沒有去細數這樣子的日子過了多久,或許只有幾天吧?
  彼方只是坐在急診室外、坐在加護病房旁、坐在飛鷹的病床邊,等著。
  彼方知道她們站得遠遠的擔心著自己,但是自己沒辦法回應她們。

  自己現在只能看著飛鷹,其他的什麼事情都沒辦法去想。
  但就算是這樣子擔憂著某個人,自己還是會餓、會累、會睡、會排泄。
  對無法自主控制的身體,彼方感到不滿。

  當然,這只是遷怒。

  到底是第幾天呢?金剛用哀傷的表情看著自己,遞出一份文件。
  是飛鷹的處分命令。
  金剛顫抖的手在猶豫要不要將它交出去,彼方只是露出乾枯的笑容,拍了拍金剛。

  「提、提督……」斗大的淚珠,從金剛的眼眶裡落下。

  明明自己也是哀傷的,自己卻哭不出來,而擔心自己的金剛卻哭了,
  真是個愛哭的孩子呢。

  「還有時間,我會想辦法的。」

  自己到底有什麼辦法呢?
  彼方不知道,但是他只能這樣說。
  握緊那令人痛恨的處分命令,坐在飛鷹的病床邊,醒去、睡去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  「彼方……」那是太過不真實,以至於讓自己不知道是否在呼喚自己的聲音,「彼方……
  「出……雲?」

  彼方微微睜開雙眼,看著坐在身旁、坐在病床上的少女。
  少女倚靠在床邊,長髮灑落在背後、散落在胸前,像是帷幕一樣遮住了她的表情。

  但是她笑著,淡淡的、甜甜地笑著。
  那是在月光下映照著的、銀色的、朦朧的笑容。

  「是的,是我。彼、彼方。」像是對自己說出口的話感到不好意思,飛鷹淺淺的低下頭,「隔了好久了呢,再次稱呼您為彼方。」
  「是這樣呢。」從上次看到她這麼叫到現在,已經超過半年了呢。
  「但是這段期間內,彼方也都沒有叫我出雲呢。」
  「嗯,抱歉。」
  「為什麼呢?」
  「怎麼說呢?有點……不好意思。」
  「讓我等了好久呢,笨蛋。」

  跟平常一樣,有點生氣、帶點撒嬌的話語。
  但是現在聽起來,卻是那麼的飄渺、那麼的無力。

  「抱歉,出雲。」彼方只能這麼說,然後緊緊握著飛鷹的手。
  「不原諒你。」
  「打勾勾?」
  「嗯。」聽到這句話,飛鷹開心的勾起彼方的小指。「彼方。」
  「嗯?」
  「可以坐在,我的身邊嗎?」
  「我就在妳的旁邊呀?」
  「再靠近一點……到我的身邊。」

  那是近似於哀求,卻沒有哭泣的嗓音,彼方無法拒絕。
  他鑽進被子裡把飛鷹摟著,讓她窩在自己的胸前。

  「這樣子……可以嗎?」

  未經允許做到這種程度,會不會太超過了些?彼方想。
  不過,這只是沒有必要的擔心。

  「再更近一點,可以嗎?」
  「嗯。」
  「彼方的身體,好暖和呢。」
  「是嗎?」
  「而且彼方的心跳,好快呢。」
  「這個……」因為跟妳在一起,這樣子的話是怎麼也說不出口的吧。
  「但是,真的能感覺到你就在身邊呢。」
  「是呀。」
  「一直、一直希望能夠這樣子,待在彼方的身邊呢。」
  「出雲……
  「彼方。」
  「嗯?」
  「為什麼,不讓我接受高速修復呢?」不是質問,飛鷹只是淺淺的,說出自己心中的疑問。
  「那是……」那是彼方,不願意讓飛鷹去承擔的真相。
  「告訴我,你這段時間知道的事情。我……
  「……
  「彼方。」
  「嗯……
  「我、想跟你一起分擔。」
  「……是呢,該從哪邊說起呢?」


  翔鶴的事情、扶桑的事情、山城的事情、金剛的事情、
  榛名的事情、詩織的事情,彼方對著飛鷹,說出了所有的事情。

  飛鷹的表情時而悲傷、時而難過,時而泫然欲泣、時而眉頭深鎖。
  但是她還是靜靜的聽著,聆聽著,直到彼方說完了一切。

  「出雲……」看著飛鷹在自己胸前不發一語的窩著,彼方有些擔心。
  「花心大蘿蔔呢,彼方。」
  「嗯……抱歉。」
  「但是,這樣比較好呢。」
  「咦?」
  「這樣子不管我會被當成部位、或者被送去讓別人玩弄,都還有人可以陪著彼方,我……會有人代替我,關心著你。」
  「這種事情……
  「明明……明明我想要這麼想的。
   明明彼方還能夠好好地活下去的話……
   但是、但是……我不要……
   不管是被切成一塊一塊,還是被其他人擁抱,我都不要!
   我只想要待在你的身邊呀!」

  眼前的少女,那個可愛的、固執的、聽話的、任性的少女,
  再一次在自己面前哭了出來。

  「為什麼,只是這樣子簡單的願望,我卻辦不到……
   明明……我只是想要一直都是你的秘書艦呀……

  飛鷹轉過頭,望著彼方。
  是看到她的淚感到不忍嗎?
  是對她的哭泣感到憐惜嗎?
  還是只是更單純、單純的什麼?
  彼方沒有去多想,只是自然的吻上那帶著淚的眼、那帶著淚的唇。
  像是想侵入飛鷹似的、像是想占有飛鷹似的,彼方吻著眼前的她。
  舔拭著、交纏著,然後分離。

  「彼方...再抱緊我一點。」
  「嗯。」

  默默的,彼方加重了手臂的力道。
  靠在彼方的胸前,飛鷹的聲音,還是有些不安。

  「彼方,如果……如果我……」那是平靜的、卻哀傷的語調
  「不會的,我不會允許的。」打斷了飛鷹的話,彼方否定飛鷹的說著。
  「但是,處分命令已經下來了……
  「就算這樣我也會去爭取的,所以……
  「但是……
  「沒有但是,我一定……
  「但是!」飛鷹哭喊著,「我已經,無法再驅使艦載機了啊……!我已經,無法再幫上你的忙了呀!」
  「不管再怎麼希望待在你的身邊,我已經……要離開你了呀!」

  飛鷹的哭泣,刺穿了彼方的內心。
  再一次的,看到她的淚水。
  但是彼方卻無法,再次為她止住。
  不需要這樣子的能力也能待在自己身邊,他想這麼說。
  但是,他到底要怎麼做,才能讓她不離開自己。

  「不管用什麼方法……絕對……不會讓妳離開的。」彼方只能,抱緊身前的少女。